遊客進化論……文：Joe／圖：Jenny－伏爾泰藝文沙龍 • 西洋古董古美術

剛到格拉納達時，我們直趨網路訂的旅館，計程車把我們丟在一個小山丘下，表示之後必需步行了。這是一個小山城，白色的小平房把整座山填滿，部份還是穴居的延伸，一堆和吉普賽人和國際退休人士散居於此；而我們的旅館不僅位於近丘頂處，而且憑著地址，還得花上半小時，才有可能在高低錯亂的巷弄間找到她的蹤跡。

我們拖著行李箱到達時，發現這不過是個一層平房民宿，門口有幾個年輕人在看夕陽下的阿罕布拉宮（下圖背景）並彼此按摩，餘暉炫紅了他們的臉龐。

「住這裏不是每次進城都要花一段時間嗎?」我在check in前，想把事情搞清楚。

「那你要在這裏待多久?」這位新加坡女孩一邊替一位金髮男孩按摩，一邊問。

「三天。」

「那你有的是時間。」她訕笑了，好像是高僧看到急著修成道的小妖。

我決定入內，見了約二十歲的老闆，她保留一個最大的房間給我們，而一隻貓，正安穩地窩在我們的被單中間。

我問起預訂時，我們指定含衛浴，她要我們不要擔心，她們連廚房也有；領著我們，穿過另一個房間，到達該民宿的衛浴廚房區，「或者這邊也有。」她邊說，轉個方向，又讓我們穿過另一個房間，到達另一個衛浴區。

以上我們所穿過的房間，都是疊床架屋的群居室，不僅都有人住，而且都正有人在裏面睡覺、發呆，其中一間還是一堆年輕女孩，身著清涼地躺在床上，我們覺得不好意思打擾到她們，她們卻視我們如無物。

我們突然明白：「這是一個背包客的民宿，不是我們這種拖行李客的來處。」我跑出門口，兩眼放亮一看，在按摩的還在按摩，在發呆的也是在發呆，往窗口看去，床上那隻貓也沒動過一公分，沒錯，這正是我二十歲時會來駐足的地方，如今莽撞入內，卻好像陌生人闖進一個大學生畢業舞會。

後來我才了解，格拉那達不僅有眾多的背包客前來朝聖，也是嬉皮的天堂，他們來這裏唱歌、彈吉它、交朋友，也許向觀光客要些小錢，也許做做小首飾賣人，這裏最為常見的，就是把可口可樂的鋁罐剪成煙灰缸，一個賣一歐、二歐；然後每天在月光下喝酒、在夕陽下跳舞，沒有工作、沒有internet，也沒有國家與生涯規劃。

我們在這裏除了見證了回教文化在西班牙的極致表現（即阿罕布拉宮）外，也由他們的身上，感染了舒坦的氣息，當初計較每日出入的半小時車程，在這個城市的氣氛下僅是多慮；不過，我們還是沒混進去畢業舞會，而是在城內找了個貼滿旅遊書推薦貼紙的民宿，我們的年紀已局限了我們的品味。

當我們離去格拉納達時，路上公車上來了一對母女，都是一付背包客的模樣，背包皆長及一公尺，即使公車行進，她們仍未將之卸下，二個沉甸甸大背包在乘客間小搖晃，我都很想幫她們一把。

「我們會不會也變成這樣…」Jenny為了她們的辛苦，低聲問我。

「怎麼樣？」

「就是年輕的時候把錢花光了，然後年紀大了，連拖行李客也演不成了，又要回去當背包客。」

「唉，這也有可能，反正也用不到了，到時候可能連行李箱都要賣來湊錢當旅費。」

「可是我們的行李箱現在看起來爛爛的，以後一定沒人要買的。」她嚷嚷了起來。

「那只好把行李箱背起來，直接當背包用了。」

二人於是無語了一陣子，一直在想像那個畫面。

Jenny打破沈默：「那不就成了…寧采臣。」

「對啊，而且我們還有行李箱可以拖，為什麼一定要把它背著呢？」

於是這對夫妻又攜手渡過一個人生的難關，快快樂樂朝下一個目的地前進。

出發前，原本路線規畫含有阿維拉（Avila），但在El Escorial聽了德國人的建議，把她換成Segovia，最後因為火車的接班，我們必需在Avila停留一個小時。

那一個小時，我們從拖行李客迅速進化到坐計程車客。

一出火車站大門，花了一段時間挑了一輛計程車（司機肥胖有胸毛的Jenny都不要，詳見Evora），拿起地圖，對著司機畫了一個圈，然後亮一下火車票給他看。

這位司機看來好頭腦，馬上明瞭一切往前衝，Avila是全歐保存最好的中世紀城堡，也是聖女泰瑞莎出家的地方，我們二人四腳都沒踏進去Avila城內，但也一一拜訪了城內外所有景點；到達景點時，這位司機會把車速降低到大約二十，然後口吐一字西班牙文，在我們跟著復誦完畢的一秒內，他又加足馬力衝走，讓我所有觀光相片全部充滿速度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