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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瑞士語言學大師 索緒爾)

前幾天去朋友家吃人蔘雞,在愉快地談美食與更愉快地罵馬英九之間,同時貢獻了少許時間,演起一群有為青年,討論了語言學家索緒爾的一句話:「語言等於語言結構減去話語。」

首先,所有看得懂中文的人,應該都看不懂這句話,甚至連索緒爾成仙下凡也會搞不懂,一切都只是中譯本惹的禍。但手邊沒有法文版,所以當場大家只能談論三個東西:langage(上說的語言)、langue(上說的語言結構)、parole(上說的話語)。這三個東西好像沒有搞懂,就無法了解索緒爾,無法了解索緒爾,就無法了解符號學,甚至詮釋學、結構主義…幸好,限於所學,我們是無需搞懂這些。

其實,langue、langage這種二分的觀念,在中文(譯成語言)與英文(譯成language)都是混在一起的;當我們說:「他對學語言很有天份。」及「人家說的可是上流社會的語言。」這二個「語言」的涵義是不同的,法文區別為前者是langue,後者是langage。

在符號學字典裏,langue被稱為:「Produit acquis : instrument de communication ; code constitué en un système de règles communes à une même communauté.後天習得的產物:一種溝通的工具,對同一社區而言,他們以一種共通的規則系統所架構出來的代碼。」,而langage則指:「Aptitude innée à communiquer propre à l'être humain.一種人類特有作為溝通的天賦。」

所以當台灣學者把前者譯成語言結構、後者譯成語言時,我們就無法了解索緒爾在談什麼,於是一本法國人一看就懂的書,譯成中文,台灣人就得看得霧剎剎,理由有二:一來是譯者理解與表達的問題,一來是在我們思考文化裏,限於中文,從未將langue、langage分開來談過,所以即使有字典解釋,其實仍有點難懂。

比如我最近問人:「何謂matérialité(物質性)?」這個字造成我所有閱讀的障礙,對法國人而言,物質性就是物質性,這麼簡單的東西,有什麼好說的,小學生都懂;但我想西方人也很難了解:為何會有「倫理與道德」這樣的並列,二者有何不同嗎?

總之,索緒爾這樣的人,及其所發展的一套理論,不可能誕生於中文世界裏,也不可能誕生於英語世界裏。

再進一步說,「哲學其實只是一種人類學」,西方學者研究東方的部落信仰,東方學者研究西方的哲學,皆只不過是不同世界的人研究對方的思考方式;然而,如果人類學訓練的基本要求是語言,那哲學應也要視同辦理;因為,上述的案例證明了,人文思考是奠基於語言(langue)之上,無法掌握一個語言,就無法掌握該語言之上的思考。

在此效應下,在非以法語作為母語的世界裏,難以產生一位法國哲學的大師,既使我們得以成為一位大師的絕佳「詮譯者」,也只不過在某外語所提供的浩瀚文化基底裏,掌握了該大師所掌握的區塊,要想超越,必得突破該區塊,但這先決絛件是:我們對該浩瀚的文化基底已有一定普偏熟悉。

上說聽起來令人挫折,但幸好真相不是這樣的,比如現象學源於德國,但最後是在法國大放異彩,我們可以說這是「德語人文思考的法語化」,類似佛教中國化;法國的現象學不同於德國的,中國的佛教也不同於印度的。

有些人覺得出國了,當然要從理論、文本、田野…都要限定於該國,網路上也曾流傳一篇《第三世界博士與人文》文章(連結),取笑某台共為主題的博士論文,居然還跑到歐洲拿。但我覺得只是學術策略的不同罷了,沒有什麼奇怪的。

以上的文字,主要是想分享二個心得:

一、如果要從事哲學等偏理論的研究,多少就得學會對方的語言,想學德國哲學就去學德語,法國哲學就學法語,很難以一個英語打通關。

二、如果我們能對人類學術有所貢獻,很難是固守在對方的遊戲裏玩出什麼名堂,反而會是因為銜接了我們的文化資本,而得以對他們的東西再創造、再詮譯。

最後,有人可以幫幫忙,讓我禪悟何謂物質性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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